第三章 再回费城-《富兰克林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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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韦伯交了个女朋友,这个女人替他交了赎金,于是他便从凯默尔那里离开了。现在他找到我,想到我这里来工作。当时,我还不能雇用他,但我却傻傻地告诉他一个秘密计划,即不久之后,我打算办一份报纸,等到那时我再雇用他。我还告诉他,我把成功的希望全押在那份报纸上了。当时,费城只有布拉福德办的一家报纸,是一份经营无方、毫无价值又枯燥乏味的报纸,但他居然也从中赚到了钱。因此,我想办一份更好的报纸,肯定会受欢迎。我对韦伯千叮万嘱,让他千万不要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不过他还是告诉了凯默尔。于是,凯默尔立即在我之前宣布了办报纸的计划,而韦伯就被他录用了。我对此十分生气,但那时还不具备办报纸的能力,便在布拉福德的报纸上写了几篇消遣性的文章来反击他们,标题为《爱管闲事的家伙》。后来,布兰特内尔又将这一专题续办了好几个月。总之,这让群众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这家报纸上了,而凯默尔的计划则在我们的讽刺挖苦下无人问津。他还是办起了报纸,但最多时也只有九十个订户,勉强坚持一个季度之后,他就把那份毫无价值的报纸卖给了我。我那时已有所准备,立即接手了。事实证明,在以后的短短几年内,我因这份报纸赚了不少钱。
我习惯用单数第一人称说话,尽管此时我已经同梅莱迪斯成为合伙人,大概是因为整个业务其实全仰仗我一个人。他既不会排字,印刷水平又不高,而且很少有不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朋友们都在为我和他合伙感到惋惜,但我只希望能把事情做好。
我们的第一份报纸出炉了,与此地其他报纸相比,显然大有不同,我们的报纸字体清晰、印刷精美。当伯内特州长同马萨诸塞州议会之间发生争执时,我写了几篇言辞激烈的评论,触动了一些重要人物,使得报纸和它的发行人成为人们议论纷纷的话题。不到几个星期,他们全成了我们的订户。这些人带动了更多的人,我们报纸的订户因而稳步上升,这全赖于我能写文章。会写文章的另一个好处是,那些大人物在得知是一个会写文章的人创办的报纸后,就会对他施加恩惠,予以鼓励。
布拉福德仍然承印选票、法律文书和其他一些公家业务。不过,他在给州长印刷州议会的呈文时,质量粗劣不堪、错误百出,我们便将它重新印了出来,印得精美漂亮、准确无误。我们把自己的作品给每个州议员寄了一份,相信他们不难比较出两者的差别,这让我们在州议会的朋友扬眉吐气,于是投票赢得了第二年公家业务的承揽权。
在州议会的朋友中,最令人难忘的是汉密尔顿先生。先前我提到过他,而此时他已经从英国回来,并成了州议会的议员。他在这件事上对我鼎力相助,以后的日子里,他同样对我关照有加。维龙先生正是在这个时候才跟我提起了那笔欠款,但他并没有催我还。我还是给他写了一封信,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恳请他再宽延一段日子,他答应了。后来,我一有足够的钱就连本带利全都还给了他,同时向他致谢。可以说,我以自己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纠正了自己的过错。
不过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梅莱迪斯的父亲曾承诺要为我们的印刷店提供费用,他果然做到了,不过只提供了一百镑,但他欠另外一个商人的钱甚至超出了一百镑。那个商人等得不耐烦了,就把我们告到了法院。我们虽交了保证金,但如果到期仍不能偿还债务的话,法院很快就会判决并没收印刷机和铅字而后拍卖,而且是半价拍卖。到了那时,别说是我们宏伟的事业蓝图了,连同我们自身都会毁于一旦。
就在这紧急关头,两个真正的朋友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虽然他们彼此互不相识,却给予了我同样的善良和友谊,这让我终生难忘,哪怕我只能记住一件事,也不会忘记他们。我从来没有请求过他们,但他们却主动为我提供资助,这些钱能让我完全独立经营了。他们劝我不要再跟梅莱迪斯继续合作下去,因为他整天就知道醉醺醺地走在大街上,或在啤酒馆里玩低级游戏,这有损我的声誉。这两位朋友分别是威廉·科尔曼和罗伯特·格雷斯。我对他们说只要梅莱迪斯父子能够履行协议,我就不能提出散伙。因为他们的确帮过我不少的忙,只要他们尽力,我就有义务跟他们继续合作下去。但如果他们最终无法履行合伙协议的话,我就只能散伙了,到那时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接受朋友们的帮助了。
这事姑且拖了一段时日。有一天,我对合伙人说:“你父亲大概不希望我们两个共同经营业务,所以才不愿为我们垫付款项,假如你一人经营的话,他肯定会为你垫付的。如果这是真的,就告诉我,我立刻退出,东西全归你,咱们从此分道扬镳。”他说:
“不是这样的,我父亲倒是真的为此感到失望,他的确无力垫付款项,我也不想再让他伤心,我看我不适合干这行。我从小务农,三十岁进城才做学徒干起这个行当,这可能完全是错的。很多威尔士人准备到北卡罗来纳去,听说那里的地价很便宜,我也准备随他们去那里,重操旧业。你可以找其他朋友帮助你了。假如你肯将债务归于你的名下,愿意为我父亲偿还一百镑,再为我个人偿还一些债务,再给我三十镑和一副新马鞍的话,我就退出合伙,这儿的一切全都归你。”我立马同意了这个建议,书写成文,签字盖章,然后给了他想要的。他很快就去了北卡罗来纳。第二年,他从那里给我寄来了两封信,信中描绘了他在那片新天地所享受到的一切美好,比如气候宜人,土壤肥沃,还有他的耕作,他本来在这方面就是内行。我将这两封信登在报纸上,吸引了不少读者。
他一走,我就找到那两位朋友,向他们寻求帮助。为了不偏袒任何一方,我从他们为我提供的援助中各拿了一半,偿还了所有债务,并以我的名义开始独立经营这家印刷店,然后登报公布我们的合伙已经解散。这大概是一七二九年前后的事。大约在这个时候,公众发出了要求增加纸币的呼吁,因为本州只印了一万五千镑的纸币用于流通,而且纸币的数量正在不断地减少。富人们则反对增加纸币流通,担心会像新英格兰那样造成货币贬值,损害他们作为债权人的利益。我们在君托社将这问题拿出来进行讨论,我赞同多发行纸币,因为一七二三年那次少量增加货币的政策确实给社会带来了良好的效果——增加了贸易、就业和移民的数量。而现在,我们满眼所见的是,所有的老房子都住满了人,许多新房子正在建设中;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年我啃着面包,第一次在费城的大街上闲逛时,胡桃街、第二、第三街的房子等,许多地方都张贴着“待租”的条子,板栗街也是这样,这让我觉得费城的居民好像都在向外搬迁。
我们的争论让我对这一问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为此,我写了一篇匿名的文章,并将它印成了小册子,题目是《纸币的性质及其必要性》,受到大众的欢迎,却遭到富人们的排斥,因为它让加印纸币的呼声更高,而他们当中却无人能写出一篇文章来予以反驳。就这样,增加纸币的议案在议会中通过了。我在议会的朋友们认为我对这一议案的通过有一定的贡献,于是将增印纸币的业务给了我作为回报。这可是笔不小的利润,对我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这是我会写文章所得到的另一大好处。
经过时间和实践的检验,证明增加纸币的决议是正确的,于是人们再也不为这个话题争论不休了。很快,纸币的发行追增到了五万五千镑,到了一七二九年达到八万镑,因为战争又激增至三十五万镑。贸易、建筑和移民同时也在增加,不过我倒是认为纸币增加的数量应该有个限度,否则过犹不及。
通过朋友汉密尔顿的介绍,我很快便获得了承印纽卡斯尔纸币的生意,这单生意又将带给我很大的收益,至少在我眼里是。
生活在下层的人就是这样,一点点成就看起来也会很了不起,这些生意对我来说确实很有益,让我颇受鼓舞。他还为我介绍了纽卡斯尔市的法律文本和选票的印刷业务,后来这项业务始终归我承印。
我又开了一家小文具店,出售各种空白单据,这是市面上印刷得最精确无误的一种单据,这完全得益于朋友布兰特内尔的帮助。除此之外,我的店还出售纸张、羊皮纸和小贩们用的账簿等。我在伦敦认识的一个叫怀特玛什的排字工,现在到我这里工作了,手艺堪称一流,对工作既有恒心又勤奋。我还收了一个学徒,是阿奎那·罗斯的儿子。
我开始慢慢偿还创业时所欠的债务。为了赢得作为一个商人应有的信誉和声望,我恪守本分,勤俭节约,努力克制自己以免误入歧途。因此,我衣着朴素,从不在娱乐场所消遣,从不出去钓鱼打猎,唯有读书才能占用我的工作时间,而且尽少占用,以免让人说三道四。为了显示我的脚踏实地和兢兢业业,有时我会把购买来的纸张放在小推车上,沿着大街一路推回家。这让我赢得了别人的尊重,认为我是个勤俭刻苦的好青年。
我进货从来都是货款两清,从不赊账拖欠,那些进口文具商都愿意做我的生意,还有一些商人要我做他们的书籍代销商。渐渐地,我的事业蒸蒸日上。与此同时,凯默尔的信用和业务则每况愈下,最后被迫卖掉了印刷店来偿还债务。之后,他去了巴巴多斯,在那里生活了多年,穷困潦倒。凯默尔的徒弟戴维·哈里买下了他的器材,继续在费城营业。我在凯默尔那里工作时曾指导过他,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会成为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因为他手下有不少能干和有势力的朋友。我提出跟他合伙的方案,而他对此不屑一顾,后来当我看到他的所作所为时反倒十分庆幸。因为他骄傲自大,整天穿得像个富豪绅士,生活奢侈浪费,经常外出寻欢作乐,以至于债务缠身,也从不关心业务上的事。慢慢地,所有的客户都不再跟他来往,当他没有生意可做时,便学师傅也去了巴巴多斯,走时将印刷器材也带了过去。在那里,师徒两个换了换位置,原来的徒弟做起了师傅,师傅则沦为了工人,两个人经常吵闹不停。哈里后来欠下了更多的债务,所以不得不卖掉铅字,回宾夕法尼亚务农去了。买下哈里器材的人继续雇用凯默尔来操作这些器材,但几年后凯默尔便过世了。
现在在费城,我的竞争对手除了老布拉福德外,再无一人。布拉福德生活富足而悠闲,时而雇几个临时工做些少量的印刷活,并不为没有生意而着急。他管理着邮局,因此,人们认为他比我能更多地获得新闻,在他的报纸上刊登广告的效果会更好,于是他有了许多广告客户,这对他十分有利,而对我却很不利。尽管我也通过邮局接收和发送报纸,但人们不相信我,因为我是通过贿赂邮差,委托他们偷偷发送报纸的。这样,我便被布拉福德抓住了把柄,他禁止我这么做,我对此恼怒不堪,因为他实在太卑鄙了。等我到了他那个位置时,也绝不会像他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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